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研究

王林

（西北政法大学 国家安全学院，陕西西安  710063）

   【摘要】为了完善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建设，也为了用国家安全案例检验国家安全理论和提升国家安全理论发展水平，最终达到维护国家安全的目的，需要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本文通过借鉴刑法学中的案例刑法学，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学科体系包括古今中外的国家安全案例；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学术体系需要强化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学术共同体和高水平学术成果产出；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学科体系需要加大对国家安全案例学独立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的宣传力度。要坚守中国立场，以解决中国国家安全问题为主要诉求，构建有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案例学体系。

0前言

经过理论界和实务界的共同努力，国家安全学已经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批准为“交叉学科”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西北政法大学、西南政法大学等高校成立了专门的国家安全学院，南京大学、吉林大学等高校获批了国家安全学一级硕士点、博士点，国家安全学专业教育和国家安全专门人才培养开始走上正规、可持续的发展道路。由于国际关系学院的特殊需要，20世纪90年代出现了国家安全学，而日益严峻复杂的国内外安全形势以及维护国家安全的紧迫需要，特别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的总体国家安全观促进了国家安全学的蓬勃发展[[1]]。同时，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的设立也丰富了有中国特色的学科体系，国家安全学是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在学科领域的实践展开。作为一个新兴的一级学科，国家安全学和其他成熟的一级学科相比，在很多方面还不完善，还存在有争议的领域。例如，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的下属二级学科有哪些，国家安全学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如何构建，国家安全学的人才培养模式如何等等。要探究上述问题的答案，一方面，需要总结国家安全学的实践发展经验，及时修正发展方向；另一方面，需要加大对国家安全学相关理论的研究力度，再用理论服务于国家安全学教学实践、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

1 国家安全案例学的提出

1.1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必要性 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研究国家安全学，不但可以将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划分为国家安全哲学、国家安全思想史、国家安全法学、国家安全管理学等有纵向从属关系的二级学科，对国家安全学的学科体系进行系统研究，也可以对国家安全学进行更宏观、更抽象地划分，从整体上将国家安全学划分为理论国家安全学和国家安全案例学。理论国家安全学和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划分方式打破了传统一级学科、二级学科的固有模式，在坚持系统思维、整体思维、综合思维的基础上，对国家安全学进行更为深层次地梳理，是对国家安全学的本质进行规律性认识的结果。国家安全学也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国家安全学需要理论和案例的共同构建，二者缺一不可。国家安全学理论虽然也有案例分析，但还需要专门的案例教学，因此需要国家安全案例学。目前，学界对国家安全学的研究主要是侧重于理论研究，对国家安全案例关注不够。由我国国家安全学的创始人刘跃进教授主编的、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国家安全学》，是我国首部国家安全学教材，《国家安全学》的出版在我国国家安全学发展历程中具有划时代的意义[[2]]。《国家安全学》的理论性比较强，但是案例比较少、案例分析也不够系统。考虑到当时国家安全学还处于创立初期，任何学科的发展都需要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我们对刘跃进教授主编的《国家安全学》也不能求全责备，要有一个理性的态度。由于不能对国家安全案例进行集合的、集中的、专门的、系统的分析，国家安全理论和维护国家安全的实践容易脱节。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设想就是针对上述情况提出的，主要是为了弥补国家安全案例系统研究的缺失，进而完善国家安全学体系，更好地保障我国的国家安全。

1.2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可能性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有非常强烈的实践需求，解决了现实需求的问题，还要考虑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可能性，包括理论上的可能性和现实上的可能性。

1.2.1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理论可能性  理论国家安全学和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划分借鉴了刑法学科中的规范刑法学和案例刑法学的划分，也是新兴学科国家安全学对成熟学科刑法学理论的一种借鉴。刑法学科中的规范刑法学侧重于对刑法规范、刑法教义、刑法理论的研究，案例刑法学则侧重于对刑事案例的阐释和分析，用刑法理论指导案例解决，用案例来检验刑法理论，二者是共存、共生、共融的关系，规范刑法学和案例刑法学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系统的刑法学体系[[3]]。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案例刑法学”可能是一个约定成俗的表述，其实“案例刑法学”并不符合汉语的表述习惯，“刑法案例学”才更符合汉语的表述习惯，类似的表述还有行政案例学、教育案例学、城市规划案例学等。因此，笔者在本文中并没有使用“案例国家安全学”这样的表述，而是使用了“国家安全案例学”的表述，也是考虑到了汉语的表述习惯。理论国家安全学和国家安全案例学也是一个共存、共生、共融的系统体系，规范刑法学和案例刑法学的成功经验可以提供有益借鉴。理论国家安全学，顾名思义，主要是从理论维度研究国家安全学，包括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等国家安全学的基础理论、国家安全思想史、国家安全哲学等，也包括国家安全法学、国家安全管理学、国家安全战略学等二级学科的理论部分。国家安全学是一门典型的交叉学科，由于还是一门新兴学科，其系统性化还没有达到像规范刑法学一样的程度。案例刑法学由刑法总论案例和刑法分论案例构成，因为刑法典的存在，案例刑法学也体现出比较强的系统性和整体性。国家安全案例学的案例构成应该是多维度的，在学科上主要是国家安全学二级学科的案例；在时间上包括古代和现代的案例；在地域上包括中国和外国的案例，构建一个古今中外多维度体系。

1.2.2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现实可能性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现实支撑就是国家安全案例的大量、广泛存在，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国家安全学很强的实践性。国家安全案例不但大量、广泛存在，而且由于网络、自媒体的发达，广大民众可以接触到相关的案例，这就为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一个学科的构建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不但要有一定的理论和学术成果积累，还要有坚实的群众基础。学科的构建也要贯彻群众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学科理论不能背离广大人民群众朴素的认识。广大人民群众通过网络、自媒体等途径了解国家安全案例，不但可以接受维护国家安全的警示教育，还可以培养维护国家安全的意识。例如，通过“中国裁判文书网”了解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案例和判决。除了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案例，还有数量巨大的、不涉及犯罪的国家安全案例，比如保障国家安全各种案例等。“中国国家安全十大事件”是国际关系学院刘跃进教授等从2012年开始组织开展的国家安全研究项目，无论在学界还是社会上都有很大影响力，对增强国民的国家安全意识发挥了积极作用。以2019年的“中国国家安全十大事件”为例，十大国家安全事件依次为：大量P2P平台“暴雷”引发投资者维权，扫黑除恶进入攻坚阶段，高校学生群体成艾滋病重灾区，香港修例风波，学术造假事件频发，四川凉山森林火灾造成27名消防员3名地方干部死亡，北大等高校多起不良事件引舆论广泛关注，响水化工厂爆炸，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庆，“嫦娥四号”探索器在月球背面着陆[[4]]。可见，入选的国家安全事件是非常广泛的，涉及经济安全、社会安全、政治安全、生态安全、意识形态安全、科技安全等。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关注，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就具备了广泛的群众基础。除了广大人民群众能够了解国家安全案例，国家安全学的研究者也有充足的途径获取相关的素材，开展学术研究。虽然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基础是原始的国家安全案例，但是学科的构建不能仅仅停留在素材的堆砌，而是需要对材料进行筛选、加工、研判、总结、提升，需要在理论上达到更高的层次。

古今中外的国家安全实践为我们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例如，我国我国古代殷商王朝的王位继承制从“兄终弟及”向“父死子继”转变，就反映了政权安全问题[[5]]；西汉王朝从西汉初年的“无为而治”，到汉武帝时期的“霸王道杂之”，再到后来的“纯任德教”，也反映出西汉王朝的意识形态安全问题[[6]]。新时期的国家安全案例更是丰富，疆内外的反恐、去极端化实践，对香港澳门行使全面管制权，化解新疆棉花事件，成功处理华为孟晚舟事件，打破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国的高科技封锁，统筹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等。这些国家安全领域的案例都是我们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鲜活素材，检验和促进了总体国家安全观为代表的国家安全理论。除了研究我国的国家安全案例，还要研究外国的国家安全案例，特别是研究美国、俄罗斯这些大国的国家安全案例，例如，美国和俄罗斯等国家通过制定《国家安全战略》的方式来宏观调控指导维护国家安全实践的做法，对我国就有一定的借鉴意义。通过贯通中外，可以为国家安全案例学注入全球视野。

1.3 构建独立国家安全案例学的优势  如果说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有其必要性和理论、现实的可能性，我们还需要论证独立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的优势。阐释国家安全案例同样可以和国家安全理论混合进行，将国家安全案例放在国家安全理论之前或者之后进行论述。将理论和案例混合论证的情况下，理论是主体部分，案例是附属部分，案例的定位是阐释理论的工具。为了将国家安全案例提升到更重要的地位，有必要构建独立的国家安全案例学。虽然国家安全案例学也离不开国家安全理论的指引和支撑，但是案例在国家安全案例学中占据主体和主导地位，国家安全案例学的核心是案例展示和分析，国家安全理论只是起到补充和支持的作用，这也是国家安全学实践性的充分体现。

2 国家安全案例学学科体系构建

构建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学科体系、学术系统、话语体系，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部分。二百年来，我们更多是在借鉴西方的学科体系，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我们的现代化建设需要有中国特色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作为支撑。“三大体系”建设不但是学科、学术问题，更是关系到中国式现代化的顺利进行。学科体系建设是“三大体系”建设的起点，建设有中国特色的学科体系，关键是要搞清楚研究什么。国家安全案例学的研究对象是国家安全案例，包括古今中外的国家安全案例。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指导下的国家安全的内涵和外延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宽广，国家安全案例的范围也比历史上任何时候也都要宽广。国家安全案例的范围也经历了从危害国家安全犯罪到政治、军事等传统安全，再到现在的包括政治、军事、经济、社会、网络、科技、生物、海外利益等众多传统和非传统国家安全领域的变化过程，在数量上得到大幅度提升。

除了数量上的大幅度提升，国家安全案例学对国家安全案例的研究在深度上也不断深化，需要在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的指导下，构建系统的国家安全案例学学科体系。以生物安全领域的新冠肺炎疫情为例，我国面对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在以人民安全为宗旨的大前提下，尽最大努力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在分析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国家安全案例时，要将案例和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结合起来。用案例来阐释和检验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用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来指导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只有通过国家安全理论和国家安全案例的互动，才能使国家安全理论常青，才能使国家安全案例有借鉴作用。抗击新冠疫情的案例体现了总体国家安全观以人民安全为宗旨的理念，党和国家始终将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作为第一要务，不动摇、不放松。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也体现了统筹安全和发展的思想，安全和发展如鸟之两翼、车之两轮，不能偏废。在新时代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安全和发展的关系，积极贯彻安全发展融合思想，使安全和发展真正达到统一的状态，用新安全格局保障新发展格局。“外防输入，内防反弹”的策略也体现出统筹外部安全和内部安全的思想，而为全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事业作出中国的积极贡献则体现出统筹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的思想。

除了抗击新冠疫情所展示的生物安全案例，成功处理香港问题也是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的成功案例。香港问题有复杂的国外环境，以英美为首的西方国家煽动“港独”分子分裂中国，妄图利用香港问题遏制中国，给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设置障碍。除了复杂的国外环境，香港问题也有很深的历史渊源。这些内外、历史、现实因素共同决定了香港问题的解决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成功处理香港问题体现出强烈的系统思维倾向，通过坚持系统思维，达到构建大安全格局的目的。系统思维要求维护国家安全要有层次思维，分层次、分阶段解决国家安全问题。党和政府在解决香港问题时高屋建瓴、统筹兼顾，不但关注眼前紧迫危险，还筹划问题的长远解决。香港问题的解决经历了如下几个阶段：第一，打击“港独”势力的分裂活动，特别是恐怖主义性质的暴力犯罪活动，为香港问题的根本解决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前提。第二，用法治手段为解决香港问题提供制度、法律保障，法律手段是比较稳定的社会治理手段，香港问题的解决离不开法治手段的加持，依法维护国家安全也是新时代依法治国在国家安全领域的基本要求。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制定《香港国安法》，依照法律，设立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委员会和中央人民政府驻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公署，通过法律手段维护香港的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第三，完善维护香港国家安全的法律后，还要在更深层次解决香港的国家安全问题，一方面是净化香港的政治环境，贯彻“爱国者治港”的基本原则，使香港的命运掌握在爱国者和广大香港民众手中；另一方面，解决香港社会长期存在而没有得到解决的经济、社会问题，例如住房、贫富分化等，深层次问题的解决，有利于稳定社会根基，也有利于香港问题的标本兼治。可见，香港问题的分层次、分阶段解决体现了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的系统性，标本兼治解决香港问题也体现了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的整体性和综合性[[7]]。

国家安全案例学在学科体系上对国家安全案例的关注和国家安全理论形成了良性的互动关系，国家安全理论指导维护国家安全的实践，而维护国家安全的实践不断检验国家安全理论，而且也在不断推动国家安全理论的发展。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本身就是党和政府多年来维护国家安全，和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作斗争的结晶，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也必定会在维护国家安全的实践中不断发展完善。从这个意义上讲，国家安全案例和国家安全理论是互相离不开的，离开了国家安全理论，国家安全案例就失去了方向和边界；而离开了国家安全案例，国家安全理论就缺失了土壤和源泉。

3 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体系构建

学术体系构建的重点是学术共同体的构建，和学术成果的产出。作为和理论国家安全学相对的概念，国家安全案例学在学科体系得到初步构建的情况下，就需要加大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体系的力度。

3.1 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共同体  学者是学术研究的主体，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发展离不开学者们的贡献。由于国家安全学是新设立的一级学科，目前还没有国家层面的国家安全学研究会，地方层面的国家安全学研究会更是没有建立起来。研究国家安全学的学者无论在绝对数量还是相对数量上都比较少，亟需吸引和培育更多的学者加入到国家安全学的研究队伍中来。目前，一些高校已经开始培养国家安全学的博硕士，这为国家安全学科的发展和学术的繁荣提供了人才保障，除了自我专业培养，还可以吸引和引进相关专业的学者进入国家安全学研究领域，进一步壮大国家安全学的研究队伍。研究国家安全学的学者要更多关注国家安全案例，特别是新时代鲜活的国家安全案例，使国家安全学研究的时代特色、实践特色更加明显，推动构建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共同体。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共同体成员可以是独立研究国家安全案例的学者，也可以是既研究国家安全理论又研究国家安全案例的学者。学术共同体的构建需要研究会的凝聚，可以在适当时候成立国家安全案例学研究会，并且要完善国家层面和地方层面的机构设置。国家安全案例学研究会成立后，要定期、不定期召开学术研讨会，为学者提供交流的机会和平台。除了成立国家安全案例学研究会和召开学术研讨会，也要鼓励国家安全领域的相关期刊开辟“国家安全案例研究”专栏，共同促进国家安全案例研究的繁荣。

3.2 加快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成果产出  通过搜索“中国知网”可以发现，研究国家安全案例的论文非常之少，甚至可以说还处于空白状态，这种状态是严重滞后于国家安全学学科和国家安全学学术发展的。要尽快改变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加快产出一批研究国家安全案例的高水平的学术作品，来充实国家安全案例学学术体系。上文笔者列举了近期发生的国家安全案例，即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和解决香港问题，此类的国家安全案例在数量上还是很可观的，而且新的国家安全案例也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可以保障国家安全案例学的可持续发展。国家安全案例学不但可以研究当代鲜活的国家安全案例，还可以研究历史上发生的国家安全案例；不但可以研究中国的国家安全案例，还可以研究世界上各国的国家安全案例。从事国家安全案例学研究，要特别注意以下两点：第一，要坚持学术研究的中国立场。无论是研究我国的国家安全案例还是外国的国家安全案例，都要从我国的国家立场出发，以维护我国的国家利益为宗旨，以解决中国国家安全问题为主要导向；第二，要特别注意案例和理论的结合[[8]]。不能为了研究国家安全案例而研究，要注意案例和理论的结合。要通过研究国家安全案例来提升维护国家安全的理论水平，国家安全理论再反哺维护国家安全的实践。鉴于预防为主是我国国家安全工作的基本原则，通过对国家安全案例的深入和系统研究，一方面，可以尽最大努力避免危害和影响国家安全的事件发生；另一方面，如果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通过对已经发生的国家安全案例的借鉴，也可以更成功地做好应对处置和善后工作。